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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路口尸变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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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夜奔

    天气预报虽然没有降雨,但是山里气候多变,不巧让我们遇上了这场大雨,进山的道路非常险陡,暴雨冲击下很多地方也会出现泥石流,既然发生了这种情况,一两天之内是别想出山了。

    这场不期而至的大雨,让我们几个人转天的计划彻底泡汤了,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大伙都不用急着睡了,索性围在地灶前,就阿豪所讲的故事展开讨论。

    臭鱼道:“别说,刚才老广讲到小孩看见鬼在人腿上绑绳子,这段真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藤明月则有不同见解,她说这个故事的可怕之处,不是鬼往人腿上拴绳子,而是那些死于大火的灾民,根本看不到有鬼在他们的腿上绑绳子。

    臭鱼开玩笑说:“没准咱的腿上也被绑了绳子,但是同样看不到而已,没有比这个更恐怖的事了。”

    这废弃的木屋旅馆中,有些地方并不严实,透着阴冷的风,总让人觉得这屋里发瘆,好像有鬼似的,臭鱼这句话一说,我们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脚脖子,唯恐自己被拴了绳子。

    深山旅馆中的鬼话怪谈,确实有几分恐怖,但人们多少都有好奇心,往往是越害怕越想听,我也不能免俗,不过想找个理由给自己壮胆,就说阿豪的段子很不靠谱,既然是早晨发生的事,大白天的又怎么会有死鬼出来找替身?

    阿豪说杨六爷取宝以及粥厂大火,都是千真万确的事,至于那银人聚财和小孩见鬼,却不免有几分民间传说的成分。

    臭鱼说大白天见鬼的事未必没有,我以前就听过一段,比阿豪说的可怕多了,你们敢不敢听?阿豪讲的故事叫“劫数”,本老爷讲的也有名目,叫……叫那个什么来着?

    我说:“你是现编的吧,名字都没想好呢,到底有没有啊?”

    臭鱼说:“怎么没有?本老爷这肚子里的段子太多,都卡住了,你们不得容我酝酿酝酿吗?”

    藤明月和陆雅楠对臭鱼说:“没有名目也无所谓,有什么故事就赶紧讲吧,大伙都等着听呢。”

    臭鱼说名不正言不顺,要是没名没目,倒让你们以为本老爷真是临时现编,对了……这个段子的名字叫做“媳妇”。

    我和阿豪等人都忍不住发笑,臭鱼这光棍半夜做梦都是娶媳妇,讲一段鬼事怪谈也安上这么个题目。

    臭鱼绷着脸说:“不许笑,好不容易有点气氛,全被你们给破坏了,待老爷我讲出来,你们可别吓尿了裤子。”他说罢清了清嗓子,学着说书先生的模样,趁着深夜大雨,在木屋中讲了起来:

    遥望红轮渐西沉,回首明月已东升。

    行路君子投店家,飞行野鸟宿林下。

    却说当年有个书生,寒窗苦读十年之后,到京城赶考,想博个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书生想得挺好,不过每科甲上榜的举子总共也没多少个,都如筛眼里筛出来的一般,这天底下有无数高才绝学之士,受尽了灯窗之苦,尚不能够飞黄腾达,他这穷乡僻壤出来的迂腐之辈,学识也是有限,又没什么门路可循,所以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书生名落孙山,不得不回乡继续攻读,途中免不了自伤自叹,想那京城离他家有上千里路,回去的时候只顾着怨天尤人,结果错过了宿头,眼看红轮西沉,天色将晚,旷野茫茫,四无边际。

    书生正担心夜里没地方住宿,会在野地里被狼掏了,这时幸好看到路边有座大庄园,便去叩门借宿。

    开门的是个员外模样的老者,书生赶紧作揖行礼:“老先生在上,请受晚生一拜。”

    老员外一看这书生举止斯文,心里先有了几分好感:“就问你到我这庄子里有何贵干?”

    这书生也没白念这么多年书,一贯能善道,说道:“老先生容禀,晚生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回乡途中不识路径,走到这里找不着客栈了,想到您庄上借宿一晚,叨扰之处,万望海涵。”

    老员外听罢缘由,说道:“这一带很偏僻,左近并无客栈,你一介读书人夜里赶路,很容易遇上强盗野兽,我这庄上有的是房屋,尽可留你住上一晚,不过后生你别称我老先生了,只叫员外即可,咱们乡下人,识不了几个大字,哪称得上是老先生呢。”

    书生说:“那可不成,在家的时候,我娘就常说我们那里是穷乡僻壤,就算念了几本书,无论走到什么地方,自身见识也是不够,遇上长者一定要称老先生。”

    老员外被书生捧了两句,心里也是喜悦,不仅找了间空房让书生留宿,还让老伴儿出来相见,准备了热饭热菜款待。

    书生拜见了老夫人,吃过晚饭,夜里住在庄子后面的西屋,屋后是一片漫洼野地,没有人家,他走了一天的路,身上疲乏,很快就睡着了,睡到半夜时分,忽觉一阵阴气袭身,睁眼一看,后窗不知几时被风吹开了,外面云阴月暗,黑咕隆咚地什么也看不见。

    书生只好起身去关窗户,窗外却突然露出一个美女,正当妙龄,杏核眼,瓜子脸,身段婀娜,若不是月宫嫦娥下凡,也是瑶台仙子转世。

    那美女隔着窗户,含情脉脉地望着书生,看得书生全身麻酥酥的,心说:“孔老夫子保佑,总算让我赶上了!”

    原来这书生平时也看些闲书,那些闲书里大多描写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看上了某个穷酸秀才,不顾父母阻拦,带着金银细软跟秀才私奔,也有那狐仙蛇仙恋上凡夫俗子,主动前来投怀送抱,反正天底下“士农工学商”这五等人,以读书做学问的艳遇机会最多,因此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书生被那美女迷得神魂颠倒,却没忘了斯文礼法,作揖道:“恕小生唐突,敢问小姐芳名,为何深夜前来相会?”

    那美女自称名叫秀英,就在这庄中居住,由于这一带很偏僻,绝少有外人前来,何况来的又是一个年轻的读书人,听庄上人说这书生一表人才,谈吐非俗,她仰慕才子,才到窗外窥探,请书生千万不要告诉老员外夫妇,这种事传出去,毕竟是好说不好听。

    书生寻思这美女一定是老员外的女儿,生得如此标致,胜似神仙中人,家里又有偌大的产业,能找个这样的媳妇,也不枉此生了,他心中窃喜,立刻卖弄起斯文手段,吟了两首酸诗,感叹自身际遇坎坷。

    秀英深蹙蛾眉,问道:“不知相公有什么心事?”

    书生说实不相瞒,家父走得早,家中只有老娘在堂,我娘很不容易,她从不烧香拜佛,但是一辈子积德行善,每天天不亮,便到江边扫螺蛳,螺蛳你见过没有?那是生长在水中的一种细小田螺,我们老家那里每天江水上涨,都会将数以千万计的螺蛳带到岸边,江水涨得急,退得也快,那些螺蛳却被留在岸边,等到天一亮,慢慢被日头晒干而死,螺蛳这东西太小太多,没人愿意吃,所以江岸边上的螺蛳空壳累累如堤,这般日复一日,今天死掉一层,明天又死一层,我娘生下来就吃一口长斋,她老人家心肠最善,不论刮风下雨天气如何恶劣,几十年如一日,每天都到江边,将那些被水冲上岸边的螺蛳,用扫帚扫回江中,当地的人们都称家母是活菩萨,以前曾有算命先生给我娘算过,她老人家本来命中无子,只因这一件善举,到四十岁得了我这一个儿子,家父又走得早,全靠家母含辛茹苦把我养育成人,指望我用功读书,皇榜高中得个状元,可没想到奸佞当道,那些榜上有名的,全是官吏之后,我空有一身真才实学,却到处碰壁报国无门,更无颜回去面见她老人家。

    秀英说:“听相公这番孝心,少不得天随人愿,迟早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我愿随君左右托付终身。”

    书生大喜:“古有红拂巨眼识李靖,今有秀英慧目识书生,我明天就向老员外求亲。”

    秀英摇头道:“万万不可,我爹爹眼光短浅,只想把我许配富贵子弟,图个老有所依,相公虽然满腹才华,却抵不得半文铜钱,如去提亲,必被赶出家门,我这颇有些金银首饰,尽可资助你闭门攻读,不如你我二人连夜逃走,回到相公故里拜堂成亲,由我来照顾母亲大人料理家务,相公只管用功读书,待到世道清平,考取一番功名,那时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你我再到此间,对我爹娘说明缘由,图个合家团聚,却也为时不晚。”

    书生心中早有私奔的念头,只是碍着面皮,一时难以启齿,没想到秀英倒先提出来了,他自是欣然同意。

    秀英回去收拾了一包金银细软,告诉书生赶紧走,早上鸡叫头遍之前,必须赶到你家,否则被我爹娘派人追上来,咱俩永世不得再会。

    书生嘀咕道:“鸡叫头遍之前要赶到我家?这可够呛,从这往我们家走,路程远近不说,至少还要渡过一条大河,深更半夜怎么过河?”

    秀英说:“相公不需多虑,我自有办法。”当即同书生从庄后悄悄离去,一路上昏天黑地,书生感到自己被一阵风推着,走得很快,也不太费力,不久走到河边,秀英一言不发,跪在地上下拜,河面上居然漂来一艘无人的空船。

    中妖宅

    书生见有空船驶来,心中不禁有些骇异,寻思是不是什么妖术邪法?不过转念一想:“多半是秀英待我之情感动了上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书生自我安慰,跟随秀英上了船,急匆匆往家里走,一路上不在话下,只说书生的家在村东头,村西头则住着书生的二舅。

    这位二舅很不一般,得过异人传授,专会降妖捉怪,这天夜里二舅正在家睡觉,忽然出了身冷汗惊醒过来,醒来之后觉得不对劲儿,远处似乎有股妖气,正弥天漫地而来,他急忙披上衣服,到村头仔细观看,再掐指一算,心知是外甥把鬼怪带回家了,这东西非同小可,已经炼成了气候,恐怕没人治得住它,别说这小小的一个村子,可能整个县城里的人,都得让这祸害吃了,到时候这方圆百里之内,必有一场血流成河的大难。

    二舅预感到大事不好,顾不上是几更天了,一溜小跑,抢先赶到了书生家里,这时家中只有书生的老娘。

    二舅怕把老姐姐吓着,没有声张此事,只告诉老太太:“你儿子今天要往家带个媳妇,你听我一句话,不管那媳妇如何好,你记住了千万别出这间屋。”

    老太太心里纳闷,儿子不是进京赶考去了吗?怎么突然带个媳妇回家?可她也知道自己这兄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其中一定有些缘故,当即应允下来。

    二舅回家找来本《易经》,把整本书拆开,一页一页糊在这间屋的门窗上,忙活完了,天也快亮了。

    这时村里的鸡还没叫头遍,书生就带着媳妇秀英进了家,一瞧二舅站在院里,便同秀英给二舅行礼,把自己如何到京城赶考,如何名落孙山,如何到庄上投宿,如何结识秀英私定终身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然后要进屋给老娘磕头。

    秀英看到屋子周围糊着《易经》,立即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屋里走了,她打量一下四周,不知这是不是二舅做的好事,暗地里咬牙切齿,脸色变得十分阴沉。

    说话的工夫,村中鸡鸣声此起彼伏,天色即将破晓,二舅隐隐闻到有股尸臭,妖气都遮了眼了,他也不敢去看那个秀英,只是低着头告诉书生:“自古皆是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能成亲,你小子谁也不告诉,就自作主张私定了终身,你娘岁数大了,这几天有些不太舒服,正在屋里躺着养病,要是现在知道你这事,非把身子气坏了不可,依我看你们俩先到我那住上两天,等你娘身体好了,你再慢慢跟她说不迟。”

    书生答应道:“二舅您的话在理,等我娘身子好了,我再让她老人家知道,到时候您可得帮我说几句好话,她老人家再一看秀英如此贤惠俊俏,准能同意这门亲事。”

    二舅把书生和秀英领回家,给安排两间房屋居住,书生还没跟秀英拜过堂,当着二舅也不好意思住一间屋,秀英推说途中劳累,不想吃早饭了,要早点歇着,还特意嘱咐书生让她来做晚饭,到时请老太太出来一同吃饭,把私奔的事原原本本说给老太太知道,不该继续隐瞒下去。

    书生道:“贤妻说得在理,晚上我一定禀明家母,明天咱俩就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二舅等秀英进屋歇息之后,把书生带到外面,见这小子两眼色迷迷的一脸痴相,不由得十分生气,一烟袋锅子打在书生脑袋上。

    书生出其不意,额头上被敲了一个大包,疼得涕泪齐流,哭道:“二舅没您这样的啊,我可是您的亲外甥啊,您也真下得了手,我这脑袋今后没法读书了……”

    二舅板着脸说:“你还有脸叫疼?我且问你,知不知道你带回家的是什么祸害?”

    书生茫然不解:“秀英是多好的一个媳妇,您怎么管她叫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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