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宝石小说网 www.bsskz.com,最快更新爷儿寻欢最新章节!

    县府外。

    承先跟着书吏来到府衙大门,那书吏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想到眼前这位爷儿可是不同于一般京官的天皇贵胄,紧张得频频拭汗。

    “王、王爷”书吏结结巴巴地道:“请恕小的冒昧,我、我家大人缠卧病榻已有多日,未能远迎,还请王爷多多见谅还是请王爷先回驿馆休息,待我家大人病愈了再前往求见”

    “一路上从刚刚到现在,不是至少已经告诉你十次没关系吗?”承先泰然自若地笑道:“既然你家大人不便出门,本王多走两步路也不会死,就让本王前来探望,这又有何不可?”

    “王爷”那书吏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承先见状,问道:“早先本王便听说,你们知县大人对风水吉凶之道非常讲究,连下床穿鞋都要掷菱问卜,莫非他算过今日不宜与本王相见,这才藉病推托?”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王爷这么说岂不折煞人了”

    “那还不快去请你家大人出来!”承先眉梢展扬,假意怒喝一声。那书吏一吓,再不敢耽搁,连忙将承先延请入内,夹着尾巴找人去了。

    饼没多久,穿门口便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中年官员。

    只见他身材瘦削、蓄着铁灰长须,虽然肤色有些灰暗,却绝不至于到病恹恹的程度,承先顷刻之间便已然判定,这吴知县肯定是心中有鬼,装病来着。

    “想必你就是吴知县吧?真是好大的脸面啊!”承先笑道,倒也不说客套话,迳自入座。

    “王爷,哎呀,真是王爷,属下罪该万死,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居然让王爷先行来访,请受属下一拜!”吴知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不知道睿亲王数日前就已来到雍宛,等到知道的时候又怕被奚落,是以才想装病推诿,不料睿亲王反倒直接前来,这下应变不及,只得先跪再说,咚咚咚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反正磕头这一招是万法皆灵,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请罪就是了。

    “哪的话,是本王不会挑时间呢!竟挑上吴大人生病的时候来访。”

    “王爷这么说,属下更不知该往哪儿钻了,如果更早一些知道王爷驾临,属下一定尽早在城外为您接风洗尘啊”吴知县一边滔滔不绝地说,一边急着吩咐旁人:“来人啊!还杵着做什么?快为王爷奉茶啊!”“是我不让消息走漏的,和你无关。”承先垂着眼,皮笑肉不笑。“你倒该感谢本王才是,若不是本王如此低调行事,又怎空得出时间来让你养病?”

    那吴知县闻言,咚咚咚地又磕了好几个响头。“请王爷饶了属下的不敬之罪,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行了行了,本王同你开玩笑呢,起来吧。”承先没意思和他嚼舌,抬抬手示意吴知县起身,吴知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谢王爷。”

    吴知县起身之后,拍拍下摆,又整了整前襟,这才恭恭敬敬地站到承先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此行前来敝县,想必是为了勘查民情,这一路奔波不休,肯定也十分劳累了,且让属下有个为王爷尽尽心的机会,让属下为王爷安排场洗尘晚宴。”

    这种事他倒是不用人提醒啊!承先暗暗地想,说道:“接风洗尘大可不必,本王此趟是来为圣上办差,没有玩乐的心思,倒是想跟吴大人请教几个问题,不知吴大人的贵体,堪不堪得住与本王聊上一聊啊?”

    “堪得住、堪得住!王爷都不辞辛劳,属下这等小病小痛算得了什么?只是王爷,您远道而来,要是不让属下尽点心,属下寝食难安啊!”“寝食难安”复述最后四个字,承先食指在杯缘上绕啊绕的,笑道:“这么说,给你请顿饭还算得上是为国家尽忠喽?”

    吴知县一愣,知道这王爷不是个简单角色,没办法用一般的应酬方式打发,即便如此,仍是装傻陪笑。

    “王爷时刻以社稷为念,做臣子的自然也该效法。”

    真是油嘴滑舌!“既然吴大人这么有心,本王也就不再推辞,就定明晚吧,届时,咱们再细细聊聊。”说罢,他便起身往外头走去,吴知县忙不迭地跟在身后相送。

    “噢!对了。”承先假意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道:“你们的县城门,开得很早啊?”

    吴知县闻言,连忙解释。“噢其实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为了防止宵小盗匪趁天色渐暗时摸入城中滋事,属下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城门选在天尚未黑之前关起来,再由路检士兵详尽盘查当天可疑的旅客,如此一来,就能防范不肖之徒再者,这样做的话,城中老百姓也安心多了”

    “瞧你说得头头是道,真是爱民如子啊?”承先语带嘲讽,偏偏吴知县听不懂他的话中带剌,还当成了褒奖。

    “哪里哪里,属下自从上任以来,每日莫不以百姓为念,这是为官者最基本的啊!”承先在心中冷笑,这时已然步出县衙外头,吴知县连忙道:“属下这就派人备轿送王爷回驿馆。”

    “不必了。”承先一口回绝。“这儿离驿馆不远,坐什么轿子?吴大人还是请回吧!”

    语毕,也不再看吴知县是否还有话说,他迳自离开,留下吴知县站在门口,一脸莫名其妙。

    这王爷是个什么样儿的主儿啊?真教他半点猜摸不透了。

    --

    回到驿馆中,承先正自思索着该如何与吴知县交手,德子已经迎了上来。

    “主子回来了。”德子注意到主子手上拿着一样东西。“主子,这、这是”这不是小孩玩意儿吗?

    承先没有回答,劈头就问:“她呢?”

    想也知道在说谁,德子忍住笑意说道:“欢儿姑娘吗?主子离开以后她就待在房间里头,一直没出来。”

    “那就好。”承先直接住房里走去。

    客房里,李欢儿正望着窗外呆站,她长这么大,从来不曾像这几天闲得发慌过,以前每天早上一醒来,她就要为了有没有米下锅而烦恼,白天则大多都是在打零工中度过,现在居然什么都不用做,就有热腾腾的好饭好菜可以享用,不知怎地,她反倒吃不多了

    “不知道爹现在怎么样了”

    尽管分开时的场面那样难堪,她仍然为了父亲的生活烦恼,他一个大男人自然是不会洗衣煮饭的,想到父亲也许连烧个水也成问题,她就不禁忧心忡忡

    “在想什么?”

    一个东西突然横到李欢儿面前,李欢儿不及细看,承先已走到她身边。

    “哪,给你。”承先看着她错愕的表情,心中煞觉可爱,忍不住微微一笑,催促她收下。

    李欢儿定眼一看,原来他拿给她的,竟是只麦芽糖人儿。

    “你你买这个做什么?”她惊讶得抬高了音量。

    “自然是买来吃的。”承先答得一派轻松。“方才见路上有小贩,就买了。”

    说心里没有一点高兴,那是骗人的,李欢儿正想伸手接过,突然看到扭伤的手腕,手又缩了回来,说她小心眼也行,她就是不想让他觉得好过。

    “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啊?”她压低声音,装作不在乎地冷哼了一声。

    “打发你?什么打发你?”

    “你倒是好记性。”李欢儿抬了拾自己的手,故意在承先面前晃了两下。“一支糖人就想打发我?”

    承先闻言微微皱眉,这丫头居然还敢拿乔?真真分不清谁是主谁是仆了。

    “爱要不要随你,反正我也不吃这东西。”他说着说着,举起手来,作势要将糖人往窗外丢。

    李欢儿一时情急,一把就抱住他的手臂,把糖人给抢了下来。

    “怎么说都是吃的,你这么做不怕遭雷劈吗?”

    “反悔了?”承先斜瞄着她问道。

    李欢儿着恼地骂:“你这人真讨厌。”

    “讨厌你今后的衣食父母?”承先挑眉。“当主子的面说这样的话,你的胆子未免不小。”

    “不管你是不是天皇老子,糟蹋食物就不应该。”李欢儿从来不示弱,她对事情自有一套见解,这是她十多年来刻苦生活的体认,不是旁人能轻易动摇的。

    “你长这么大,出门骑好马、穿的是绫罗绸缎,想当然一定没饿过肚子吧!你知道那种头昏眼花的滋味吗?光是站着都头晕,可偏偏田里种不出半粒白米,只要看到地上冒出绿色嫩芽,就在心里思量这能不能煮来吃,我想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一定没有经历过,也无法想像吧?”

    她滔滔不绝地说了—大堆,待得说完后,才意识到承先正—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霎时间双颊有些烧灼,下意识地,她转过身咳了两声,想藉此掩饰尴尬,这时突然听到承先叹了口气。

    “喂!”她回过头,偷瞄着他。“你怎么了?”

    “没事。”承先一方面惊讶于她的见解,一方面却又为了她之前贫苦的生活而感到心疼,这种复杂又儿女情长的感觉,是他之前不曾有过的,却独独只为了她而存在

    要是让她知道了,她会怎么样?承先暗暗思索着,以欢儿的个性,或许会以为他在开玩笑吧?

    也因此,面对她的疑问,他只能选择避而不答,隐藏心绪。“说过别喂喂喂的叫个不停,看你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怎么这般不受教?”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李欢儿皱了皱眉头,不甘示弱地道:“要我认你做主子,除非让我心甘情愿的服你,那么到时,我自比谁都还恭敬!”

    “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样才能让你心甘情愿?”他扣住李欢儿的两边肩膀,低下头,眯眼看着她。

    一切都是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带走她,临时起意地要她窝在自己的寝房里一步也不得擅离;一切的临时起意,最终的结果都是让李欢儿更加的靠近自己

    她不是顶尖漂亮的姑娘,而且态度又那么的倔傲,但她就像一朵长在荒地上的花,用尽方法让自己茁壮,不同于皇宫里那些楚楚可怜的公王或是权贵之家的千金

    小姐,她的双手是粗糙的,眼神是坚毅的,她有一股野性的生命力,既清艳又纯洁令人、心动的姑娘

    意识归结到最后这一句,他的视线,也落在李欢儿的唇上,一切都是临时起意

    只是还来不及将心中的意念付诸实行,李欢儿的声音忽然惊醒了他。

    “喂你要做什么?”

    李欢儿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忧地看着承先,毕竟他这模样,令她感到陌生

    承先突然醒了过来,他在做什么啊!若是真把李欢儿给怎么了,不就成了大欺小吗?她虽是在那种不堪的状态下跟了自己,可他最清楚李欢儿比谁都还清白。没有婚妁之言,她更不是青楼妓女,自己无论如何不该轻薄于人啊!

    想到这里,他连忙松开了双手,登时转身走向书案。

    “喂?你没事吧?”李欢儿跟在他身后,有些疑惑地探问着。

    “嗯没事。”承先不看她,迳自强作镇定。“对了,明天吴知县要为我办个洗尘宴,你也一同前去。”

    “吴知县帮你办洗尘宴?”果不其然,李欢儿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开。

    “为、为什么?”

    “因为他想巴结你主子。”承先随意翻阅着案上的书本,淡淡地回答。

    李欢儿一脸讶异,这对她来说可奇了,她长这么大也没进过几次城,自然也不可能见过高高在上的吴知县,如今吴知县居然要帮承先接风洗尘?看来她想的没错啊!

    “我渴了,倒杯茶来。”承先突然吩咐了句。

    李欢儿难得的没回嘴,真的去倒了杯茶来,嘴里还不住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想的不会错。”

    “唔?”承先接过茶水便喝。

    “你是吴知县吴大人的亲戚对吧!”

    “噗!”水呛进气管里,承先霎时喷出一口茶来。“你说什么?”

    李欢儿对自己的推理倒是很有信心。

    “对嘛!这样就合理了嘛!看你听到别人说吴知县的不是就那么生气,自然是吴知县的亲朋好友嘛!驿馆也是吴知县帮你安排的对吧?这样一来就全说得通了嘛!”

    “你”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欢儿编造情节,承先真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笨,想像力如此丰富,她根本该去当个说书人才是。“真不知道你脑袋里都装些什么”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你刚刚肯定没在听我说话。”承先叹了口气。“总而言之,我先跟你说清楚,我跟吴知县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可别乱说话到时闹笑话,明白吗?”

    “不是那种关系?”李欢儿可迷糊了“不然是哪种关系?”

    “到时你就知道。”承先微微一笑。“好了,我去找德子交代事情,你自个儿慢慢猜、慢慢想吧。”语毕,他便转身离开,留下李欢儿一个人在房里。

    “什么嘛!现在就跟我说是会怎么样?”李欢儿皱着眉,视线突又瞟到方才被她放在桌上的糖人儿,忍不住走过去拿起来,慢慢地舔了一口。

    “唔好甜”

    留在舌尖的甜味很浓,好像化散不开来一般,李欢儿看着那只糖人,忍不住流露出微微的笑意。

    --

    夜宴。

    次日当晚,正是赴约时刻,李欢儿又换了另一套全新的衣裳,令她惊讶的是,县府那边更派了顶大轿子过来迎接,弄得十分郑重的模样,承先的反应却一如往常,似乎他早就习惯了这般排场。

    “欢儿姑娘、欢儿姑娘?”德子轻声叫唤的声音将李欢儿带回现实之中,她一醒神,只见德子已经为她掀开轿帘,而承先早就坐在里面。

    “请上轿啊!”德子向她示意,李欢儿没被这么殷切服侍过,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承先洞悉了她的想法,在轿子里对她招了招手。“进来。”

    真奇怪,他的声音彷佛有让人稳定的力量,李欢儿心神一定,便钻进轿子里去,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坐轿子,才一坐定,外头突然有人大喊!

    “起轿!”

    “啊!”李欢儿低叫一声,被突如其来的摇晃吓了一跳,直觉捂住了嘴巴,可这么一来她也没办法支撑自己了,就这么着,她朝承先的方向跌了过去,承先也张开双臂,很自然地一把抱住她。

    “真是拿你没办法。”承先带着笑意,低声地道:“这么不灵巧的丫头,我要花多少时间调教才会变得可人意?”

    李欢儿满脸胀得通红,用力地想挣开身子。“要、要你多管闲事,放手啦!”

    不过轿夫好像跟她作对似地,此话甫毕,轿子忽然又颠了下,把李欢儿又给摔回承先怀中。承先再度温香暖玉抱个满怀,她又惊叫一声,这回可从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感觉到了他勉力想压抑的笑意。

    “你太过分了”她红着脸埋怨了一句。

    “过分?哪里过分?“承先扬着眉笑道:“我要不扶你一把,你肯定跌出轿外摔个狗吃屎,你还该多谢我呢!”

    “你”真是讨人厌,总是那般不正经!李欢儿气结。“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何必多此一举?”承先没有松手的打算。“难保你不会再摔第三次。”

    “谁要你乌鸦嘴,放开我啦!”李欢儿气得直想捶他,不过考虑到后果,她还是咬牙忍下来,仅以口头表达不满。

    “我倒觉得这样也不错。”即使隔着几层衣裳,抱着她的指尖着力处,似乎仍可感觉到她的纤细。

    处在这狭窄紧闭的空间里,规律摇晃的轿身,透着蓝色帘布照映进轿内的光线,酝酿出一股奇特的氛围,莫名地,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承先纯粹是沉浸在这股微妙感觉之中,李欢儿却是不自觉地羞怯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正在一滋长

    “喂”半晌,她呐呐地出声。

    “唔?”承先懒懒地回应,语气沉稳闲适至极。

    “那个”李欢儿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末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盘旋在心中的疑问。“你这样,一直抱着我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承先本已半闭的双眼霍地睁开,他垂首、李欢儿抬头,两人目光交错。

    就在暧昧的时候,轿子忽然磕地。

    “县府已到,请下轿吧!”

    轿夫的声音自帘外传来,接着就是要掀帘子了,承先直觉便一个松手,李欢儿回过神来,急急退开,两人的眼神也如同被斧头一劈两半似地朝着两边别开。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欢儿的声音如同不曾消散,仍旧盘桓在他心臆之间,承先力持镇定、表面如常,但只有他自己明白,胸中心跳有多么剧烈。

    望着他面无表情地跨出轿子外头,李欢儿这才慢慢地回过身来,喘了一口大气。

    真是的,她刚刚刚刚怎么说出了那么不知羞的话来啊?想到这,脸颊又红了起来,看向外头,只看见承先的背影,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啊?

    “还不出来?”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儿,承先的声音忽然自轿外传来,

    李欢儿连忙拍了拍双颊,下了轿子,岂料一下轿,她就傻眼了,眼前这是什么场景啊?居然所有的人都向她跪倒下来?!

    不、不、下他们跪的人下是她,是她身旁的承先哪!

    “王爷千岁、千千岁!”一群兵丁们中气十足地恭敬拜倒。

    然后,穿着官服的吴知县忙不迭地迎了出来,堆着满睑的笑道:“王爷再度大

    驾光临,卑职真是不胜欢快,请受卑职一拜。”

    连这老头都对承先卑躬屈膝的李欢儿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难道这个人就是吴知县?心底的疑惑还没问出口呢!承先马上就帮她证实了这个答案。

    “吴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吧!让您特意准备的酒菜凉掉可不大好。”

    承先这么一讽刺,正好提醒了吴知县,他连忙站起身来,拍拍灰尘,将承先往里头延请。

    “请进、请进。”说着请进的同时,吴知县也发现了李欢儿的存在,掂量了量

    李欢儿服色并不华贵,举止也不像一般大户闺秀,反而睁着大眼滴溜乱转,心想也许是王府中的丫环,也就没多问,迳自往前走去。

    李欢儿不禁皱起眉头,这吴知县还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路边的流浪汉一样,真真气煞人也!

    不过,她才不会这样就怕了他呢!好歹她的靠山可是连吴知县都要鞠躬哈腰的人啊!

    “对了,那些人刚刚叫什么来着?”李欢儿一边走,一边低低地喃喃自语着,她有听错吗?那些人叫承先王爷?

    “王爷王爷”一方面由于不识字,也对宫廷称谓不熟悉,欢儿想了很久,还是无法很具体地将这两个字与其代表的真实涵义连贯在一起,只知道这称谓有个“王”字,似乎真的很高贵、很不凡

    须臾之间,众人已来到宴客厅,李欢儿一进厅里,就被满桌好酒好菜吓了一跳,目光登时移转不开。

    “来来来,王爷请上座。”吴知县热意邀请着,承先自自然然地在王位上坐下,并示意李欢儿站到他身后。

    “王爷来,请受卑职敬酒。”席间,三人表情各异。吴知县为两人将酒杯满上,热诚地说了大堆大堆的恭维话后,便咕嘟咕嘟地不停敬着酒。

    承先则是维持一贯冷静的态度,就算偶有沾酒,也只是抿一小口,并不饮尽。

    站在他身后的李欢儿,则是眼巴巴地瞪着桌上的酒菜瞧。

    一、二、三九、十,桌上竟然整整摆了十大盘鸡鸭鱼肉,还不包含穿插其中,为改变口味所上的小菜等等,样样都是精心烹调、当今时鲜,吴知县是怎么弄到手的?这些年里,雍宛县郡根本种不出一粒米来啊!

    酒过三巡之后,吴知县也已略带酒意,承先见状,终于开了金口。

    “吴大人,您备这桌酒菜,想必费了不少心思吧?”

    “王爷可真是明白人啊!”吴知县恐怕王爷不知道他的用心,连忙道:“邻县的李知县是吴某的故交了,李大人知道吴某为了敝县民生一直苦无对策,所以呢,以邻县所产之物,按期运至本城供给县民购买,也算解决了吴某一桩难事啊!”“这计虽可行,但是本王这几日在贵县探访,并没特别看见有人出来卖新鲜蔬果,这又是怎么回事?”承先犹自带着笑意问道,

    “哎,僧多粥少,吴某也无能为力,这新鲜的葱,跨过一个县界就能飙个五两、十两银子,普通人家怎么买得起?买得起的自是城中富户之家啊!”吴知县叹道:“就算吴某再怎么有心改善,也总不能叫吴某全把那些东西买下来再分放给民众吧?吴某一年的俸银,连匹马也买不起啊”“那么,这桌酒菜又是从何而来?”

    “这这自然是卑职”

    “您的私人支出?”

    吴知县尴尬得笑了笑,点点头。

    “不容易啊!”承先摇摇头。“吴大人自掏腰包”

    “其实这是今儿个,城里那些菜贩知道王爷驾临,特别奉上的”

    “噢!那就不是吴大人出的钱了嘛!”承先故意睁大眼睛,瞪着吴知县瞧,故意要让他困窘。“这桌酒菜虽比不得皇城里的酒楼,却也是精心制作,要价不菲,

    吴大人平时要是没有给这些菜贩一点好处,只伯他们这会儿不会这么爽快吧?”言下之意,承先认为吴知县除了暗中收礼、拿回扣外,平时还不忘这点那点的剥削着农人和商家。

    看着吴知县胀红的脸,他又笑道:“当然,我这么说绝不是责怪吴大人。”

    吴知县闻言,连忙打蛇随棍上。“物以稀为贵,何况那些贩子也是出来讨生活的,又不是做善事,这道理王爷应该比我更明白啊!”“吴大人不想办法压制价格,倒说自个儿无能为力,做为父母官,恐怕有些不够爱民如子吧?”承先望着以袖擦拭眼角的吴知县,心想他演戏功力还不弱,只可惜他忘了拔掉手上那个大大的翠玉扳指,以一个知县的年俸来说,要买得起那扳指也是很很很很很不容易的啊!

    “王爷说这话,真是折煞本官了,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下官虽然有心振作本县,奈何天不助我啊!”“是吗?”承先闻言,又饮了一口酒,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忽然抬头。

    “吴大人,你为雍宛如此尽心尽力,本王是都看在眼底了,不如,让本王来肋你一臂之力如何?”

    “助我一臂之力?”

    “是的。”承先似笑非笑地看着吴知县。“本王此次奉派皇命前来雍宛,其实除了为圣上视察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

    “噢?”吴知县道:“下官愿闻其详。”

    “求雨。”

    承先简简单单地开口,却听得吴知县和后头的李欢儿瞪大了眼睛。

    “怎么?很奇怪吗?”

    “这”吴知县很快回过神来。“王爷,您可知道,雍宛已经多久没有下雨了?”

    承先微微一笑。“吴大人一定比本王更清楚吧?”

    “一年七个月。”吴知县心中觉得可笑。“王爷想要主持求雨祭典,固然是敝县所望恩幸,可是这老天爷肯不肯赏脸,不也难说得很吗?”

    “放肆!”承先猛地拍桌而起,吓了吴知县与李欢儿好一大跳。

    吴知县脸色发青,不住辩说:“王爷息怒!卑职也是一片苦心,怕怕扫了王爷的脸面啊!”“莫非你不相信本王?”承先冷冷地说。

    “这卑职忠诚之心,日月可鉴啊!”“那就好,限你五日之内准备好场地,由本王亲自主持祈雨盛典,本王这次祈雨,为期七天,七天之内,不进任何食物,还有”利光扫射吴知县一眼。“本王还要附加一条但书。”

    “王王爷说的,卑职莫敢不从。”

    “只怕在你心底不是这么回事吧?”承先不让吴知县有机会回答,迳自说道:

    “如果七天之后天降甘霖,本王希望大开粮仓,将那些取之于民的,如数用回于民。”

    “这”吴知县一听,马上面有难色。“可是那些粮米,是要在非常时刻才能动用”

    “路有饿死骨,这不是非常时刻吗!”承先厉声道。“本王领受皇命而来,即是代表皇上,皇上要开他的粮仓,赈济他的子民,你这看守仓库的竟还不允许?这是造反了不是?!”

    “王爷误会下官了!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承先见吴知县一脸诚惶诚恐,缓和了表情,甚至伸手去扶。“吴大人何至于此?本王不过是对吴大人讲述讲述如若不从,此事将会如何而已,本王相信,吴大人当然是忠心为国,不会这么不识相吧?”

    “那当然那当然”

    “本来嘛!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上要开自个儿的仓门拿取自己的财产,实在也不必经过谁的同意,可是你毕竟是这里的知县,强龙下压地头蛇,向吴大人知会一声,也是应该的,吴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他这般恩威并施,吴知县早已冷汗湿了一身,只能不断地点头称是。

    承先见状,露出一抹微笑,重重地拍了拍吴知县的肩膀。

    “吴大人既然同意了本王的话,那么一切就万事拜托了。”语毕,他对身后的李欢儿大手一挥。“咱们走。”

    也是他这么一个动作,才将旁边看得呆若木鸡的李欢儿给唤回神来,她见承先大步流星,脚下毫下停滞地走了出去,看看桌上几乎没动过的好酒好菜,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而后才发足奔上前去。

    --

    县衙外头,已是明月当空、清风徐徐。

    承先舍弃了轿子不坐,改以徒步走回驿馆,李欢儿跟在他身后,很高兴不必再处在那块狭小空间里。

    “看来你还挺神气的嘛!每个人都对你鞠躬哈腰的。”

    承先闻言,轻轻一笑。“你也知道我神气?你怎不对我鞠躬哈腰呢?”

    李欢儿答得也快:“不知者无罪嘛!”

    “听见别人王爷王爷的叫,你还敢说不知道?你难道不晓得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义?”

    “王爷”李欢儿重复念了几次,这会儿才有些在思考这两个字的真实意义,半晌,她双眼忽然一圆。“王爷?!”

    承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这辈子大概不会再遇到神经比李欢儿更粗的女人了吧?

    “不不不不会吧?你是皇亲国戚?”

    承先回转身子,直望进李欢儿眼中。“如假包换。”

    “你,你、你没骗我吧?”李欢儿结结巴巴地,其实也不能怪她,承先和她,就像繁华的皇城与荒芜贫穷的县郡,是那样的极端又那么不可相提并论,想到自己居然和出身如此高贵的人沾上了边儿,李欢儿就不禁有些头晕起来。

    “怎么大舌头起来了?”

    “你、你是王爷也就是当今皇上的亲人?”仿佛为了更加确定,李欢儿又以比较精细的说法再度问了一次。

    “嗯,当今圣上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承先带着一点恶作剧意味地解释道,同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更加惊讶的表情,果不其然,当她听到“兄弟”两个字的时候,子诩歪了。

    呵呵呵真有趣哪!

    “你的反应实在太慢了点,是吃不饱的关系,所以连思考都变得迟钝了吗?”

    “什什么?”

    “看来果真如此。”承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你”他在干什么?他居然、居然拉住她的手?

    之前觉得唐突的动作,此刻在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之后,反倒成为一种纡尊降贵,李欢儿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这么做有失王爷的尊贵身分,然而她突然像憋了气一般地,再不能理直气壮地与他抗衡,只能小声地、嗫嚅地反对着。

    “那个不要这个样子”她试图想抽出自己的手,不过承先不晓得是故意不当一回事还是没听见,突然停下脚步,李欢儿差点整个人撞上他的背。

    “起风了。”

    “啊?”李欢儿一愣,呆呆地盯着他瞧。

    只见承先仰着头,看向夜空,深深地吸吐了一口气。“李欢儿。”

    “嗯?”李欢儿不解地看着他,打从认识他,他就是这样,总是不把心里想的事情说出来,就算说了,也往往都是在开她的玩笑。他是嫌她不够懂事吗?还是觉得她不配跟他讨论?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是很懒得搭理她才对啊!可是可是有时他的体贴又超乎了一个主子对待下人应该有的界限,让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明知不该有这种逾越的想法,但当此时此刻两人独处在夜晚的县城大街上,她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夜晚冷凉袭身,她唯一感觉得到的,只有他手心的热度,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时间,心跳多么剧烈

    “李欢儿。”承先再度唤了唤她,李欢儿抬首,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竟是那么和缓温柔。

    “帮你的爷祈祷吧!”

    “祈祷?”李欢儿不解地问。“祈祷什么?”

    承先微微一笑,答道:“祈祷他能赢了跟老天爷的这场赌注。”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爷儿寻欢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宝石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夏蕗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夏蕗并收藏爷儿寻欢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