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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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示闭着眼都能随便摸回叶府的叶九秋,真走到了叶府两扇朱红大门门前时,他脚下一拐,无比自然的绕到叶府旁边的小巷去了。

    魏堔谋奇怪的想拉住他,却没想叶九秋居然连步步生莲都用上了,让他伸手抓了一个空。

    “九……”他正开口叫道,却被叶府门前的侍卫发现,恭恭敬敬的上前请他进府。等他从这边脱身时,再扭头,就已经看不到叶九秋的身影了。倒是封玉书与何山见还站在他身后,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魏堔谋想了想,而后失笑,九秋那孩子临到家门口,又露怯了罢?

    也好,他先进去给叶大哥和嫂子说上一声,提前打声招呼,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叶大哥是文人,嫂子身子也柔弱,万一惊喜过度闹出什么毛病来,九秋又该自责了。

    “跟我进去吧。”他对封玉书二人态度极好,想着九秋能回来,也是多亏了这两人。

    封玉书与何山见没有推诿,跟在魏堔谋身后进了叶府。至于叶九秋——没人想陪着他反复纠结踟蹰不前。

    早先已有人进去通报了,所以在进了叶府后不久,就见有管家带人前来引路,将魏堔谋他们带到了庭院湖畔的凉亭里,叶府的下人已经动作迅速的在亭中备好了水果小吃之类。

    他们在凉亭中坐下后不久,便见一个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大步往这边赶来。他眉眼清隽,只是眉间蕴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绪,眼下也是疲倦的青黑,让他看上去精神并不怎样好,仿佛多日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

    “叶大哥。”魏堔谋起身叫道,他想了好几种告诉对方叶九秋平安无事的说法,此时看见叶凌的样子,他喉中哽了哽,却说不出来了。

    “小三怎么这时回京了?”叶凌走进凉亭,朝他笑笑,“皇上召回你的么?我多日未参与政事,竟不知这消息。”

    他又看向进了府后,便取下了斗笠的封玉书与何山见两人。不说封玉书不似凡人的仙人之姿,单是何山见的气势,在凡俗也是少见。叶凌看得愣了愣,总觉得这两人身上有什么熟悉的地方。

    他是个聪慧的男人,在脑中思索了一遍,很快就找出了熟悉的影子——这两人与那天入府的道人感觉相似,身上都有种莫名的氛围,区别于他们这些普通人。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身体一僵,目光再看向魏堔谋,见到对方眼底深处的激动与喜悦,便好像明白了什么。心脏猛地高高提起,他有些头晕的上前抓住魏堔谋的手臂,声音激动的颤抖:“是小秋对不对?小三,他们知道小秋在何处对不对?”

    魏堔谋呼出一口气,重重点头:“没错。叶大哥,这位是九秋的师父封玉书,这位是他的师兄何山见。”他顿了顿,又道,“九秋也与我们一同回来了,此刻就在府外。”

    回来了?就在……府外?

    听到如此确切的消息,叶凌好像听到了巨大的“咚”的一声响,提起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地,而长达半年郁结于心的大石也骤然粉碎。他身子一轻,好似全身力气都在瞬间散去,四肢虚软无比。他往后踉跄几步,眼看着就要摔倒,却被身后忽然冲出来的一个人勒进怀里,死死抱住。

    叶凌头晕目眩,如在梦中,他低头看在自己小腹前紧紧交握的两只手,不必回头,就湿润了眼角:“……小秋。”

    身后的少年将额头顶在他的背脊上,声音闷闷的:“爹爹,我回来了。”

    声音,触感,包括背后飞快被濡湿的衣衫,都是那样真实。叶凌闭了闭眼,没有转身,就任由着这个姿势,将自己的手覆上了少年的,手指一点点的摩挲少年的手指,在感受着那双手上的薄薄茧子时,他心中一痛,已然明白了诸多。

    “回来就好。”良久,他才缓缓道,声音轻柔温和,像是一种安抚,奇异的抹去少年久别归来的不安与彷徨。

    背上湿透的衣衫蕴着滚烫的温度,一直未停止下来。

    叶凌抱歉的朝封玉书与何山见扬起笑容,温声道:“不好意思,这孩子总爱撒娇,让你们见笑了。我看大家风尘仆仆赶路回来,不若先去休息一会儿,有什么需要的,我会让人准备好,给两位送去。我这边想先带小秋去见见他娘,之后再向两位慎重道谢。现下失礼之处,还望包涵。”

    封玉书轻轻颔首,转身走出凉亭。何山见目光复杂的看了叶凌一眼,心道原来父亲就是这样的,也不知是向往还是怅然,低下头匆匆跟上封玉书的脚步。出了凉亭,自有人上前为他们引路,带他们去休息的地方。

    魏堔谋也如释重负般的笑了出来:“我回去趟将军府,把这消息也告诉青青知道。”

    叶凌轻轻点头:“小三,这次多谢你了。”

    “是他们自己回来的。没我什么事。”魏堔谋笑着摆摆手,大步离开。

    人都走了,凉亭中只剩下了叶凌与叶九秋。

    “对不起,爹爹。”许久,叶九秋才再出声。他让家人担心了,还差点因他而毁了这个家。想到若是没有叶九幽,那此时他怀中的父亲可能已是一具白骨一抔黄土,他就忍不住感到后怕,全身发冷。

    而叶凌感受着少年的颤抖,只是单纯的重复着一句话:“小秋,回来就好。”

    叶九秋哽咽着点了点头,就这句话已足够将他从自责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待他平复情绪,叶凌才拉着他的手,转过身,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目光温和的描绘他的模样:“小秋,与我去看看你娘吧。她……很想念你。”

    “嗯。”叶九秋轻轻点头,他也看见了父亲微红的眼角。

    叶凌牵着他,一路抵达了后院。

    “你娘她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在卧床休息。”在进屋的时候,叶凌低声道,“不过你回来了,她一定会好上许多。”

    叶九秋喉咙一阵干涩,他抿了抿唇,道:“我身上的丹药对娘有用,一会儿我便取了融水,给娘服下一些。”

    “好孩子。”叶凌摸摸他的头,牵着他走了进去。

    屋中先是响起一声惊呼,接着便是女人低声的啜泣,充满了感激与喜悦的啜泣。很快,在少年故意撒娇扮乖的安慰声中,那哭声渐渐止住,最后变成欣喜安心的絮絮叨叨来。

    没有谁注意到窗外,有一抹修长瘦削的身影。他全身笼罩在漆黑如瀑的长发中,静静的注视着屋内和睦美满的三人,幽暗的眸子如古井寂寂,倒映着人影,却没有任何波澜,看不出半分情绪。

    他看了许久,直到少年融了丹药给床上的母亲服下,服侍母亲躺下休息后,他才如烟般消散在窗前。

    这时,叶九秋也与叶凌走了出来。毕竟他的母亲身体虚弱,服了药后更需要睡眠静养。

    他离开的大半年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他在刚刚并没有多谈。说得多了,也只会让父母更加伤心。他的母亲柳月身子虚,有心多问他一些,但身体扛不住,睡了过去。而叶凌仿佛什么都明白,没有追问他说。

    他俩远离了后院住宅时,时间已经趋近傍晚。

    “你的师父和师兄,他们……会吃饭么?”叶凌听说这些修真人士平素都是餐风饮露,不食半点人间烟火气。他本想让人去请两人用晚饭,却忽然想到这一层,犹豫了下。

    “师兄需要,不过师父已经辟谷了。”叶九秋知道叶凌的想法,笑道,“不过辟谷了也是可以吃五谷杂粮的。”

    叶凌了解的点了点头,随即派人去请来两人,他必须要向两人好好道谢。只是他一介凡人,能拿出的谢礼怕是没什么能对两人有所帮助。想及此,叶凌不禁叹气,没法回报对方的恩情,这让他深感愧疚。

    叶九秋扯了扯他的衣袖:“爹,他们一个是我的师父,一个是我的师兄,他们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必然会在往后涌泉相报。恩情谢礼什么的,我与他们之间不用分得这样清。”

    叶凌失笑:“小秋,你倒是误会了。我只是想向他们表示作为父亲的感谢罢了。不管你们感情如何,我怎样都是想好好谢谢他们的。”

    叶九秋愣了一下,心头涌上一股暖流,让他忍不住扬起了唇角。他想了想,认真道:“我给爹爹出个主意吧。”

    “什么主意?”

    “师父和师兄大概需要一段时间用来闭关修炼。我们在城外不是有一座山庄么?就借出一段时间来,交给他们闭关用如何?”

    叶凌自然答应:“这有何不可。”

    叶九秋弯了弯眸子,心想他也该将道典拿出,给师父与何山见一同参悟了。只是不知两人是否愿意废去如今的修为,选择重修道典,还是只是借由道典参悟天地法则,用来补全他们自己的道。

    他们慢悠悠的往庭院花廊走去,晚饭被安排在那里。一路上已有夜风徐徐吹起,掠过脸庞撩起发丝,令人轻松惬意。叶九秋好似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闲适,他微微闭上眼,仿佛深深沉浸在其中。

    在快到地点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拉住叶凌的手臂,语气认真:“父亲,我会把哥哥们完好无损的带回来,请你一定放心。”

    “这句话也请您转告娘亲。”他又补充道。他母亲身体不好,所以他不能在刚刚那种时刻提起兄长的事。但这事是回避不了的,所以他沉默了许久,还是向叶凌提了出来。

    叶凌怔了怔,随即抬手揉了揉他的发,轻轻点了点头。

    “别太责怪自己。”他叹息道。

    你能自己回来,一定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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