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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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崇礼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妈的老子居然这样都没死。他觉得胸口疼,脑袋也疼,想睁开眼睛奈何眼皮不是一般的沉,费了老大劲也睁不开,只能勉强动了动身体。

    周崇礼这一动,身边的人立刻感知到了,急急忙忙围到他身边,七嘴八舌地询问他:“感觉怎么样了?身上还疼吗?”

    他眼睛睁不开,但是光听声音,就能听出来是谁在他身边说话,有他老娘林月,还有大伯母和姑姑,果然女人都是比较聒噪的。“我这是在哪儿啊?”开口的声音极是粗哑。

    “除了医院还能在哪儿?”他老爹周弘文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

    “哦。”周崇礼倒是没有太大的惊奇,现在完全清醒过来,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把双眼覆盖住了。“我眼睛怎么样了?”

    “瞎了。”周老爷子苍老却不失威严力道的声音冷不丁传来。

    “什么?”周崇礼陡然吓出一身汗,不由自主拔高声音,“怎么会瞎?”

    周老爷子一发话,病房里其他一干人等都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巴。周老爷子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会瞎,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怎么会出车祸呢?”

    周崇礼没精打采地说:“出都已经出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周老爷子被他一句话气得直跺拐杖,“你倒是对自己瞎了一点也不在乎啊?事到如今居然还没有一点悔过的意思,开车不好好开车,还玩飙车,你就该变成一个瞎子,下半辈子都不要开车了。”

    其他人见老爷子生气了,赶紧好声好语地劝周老爷子。

    周弘文冲着周崇礼喝道:“你说的什么话?快跟你爷爷道歉。”

    周崇礼颓丧地说:“爷爷,对不起。”

    周老爷子“哼”了一声。

    周崇礼的大伯一家和姑姑一家又连忙打圆场,这才算把老爷子的怒气平息了。

    周崇礼听着屋子里一群人嗡嗡说个不停,愣是没有听到他想听的那道声音,心头一惊,突然问道:“她呢?”

    这没头没脑问出一句,其他人都愣了。

    周老爷子没好气喷他一句:“你问谁呢?”

    病房里的周慎言和韩世同当然知道周崇礼问的是谁,周慎言赶紧说:“她当然是在南州了,你现在在北京呢!”

    周崇礼又问:“她难道不知道我出车祸的事?”

    周慎言看了自己的婶婶林月一眼,没有回答周崇礼的问题。

    林月冷着脸说:“她知道了又怎么样?”自己儿子口中的那个“她”,林月当然也是知道的,过去就因为那个“她”差点和家里闹崩,没想到几年过去,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次居然为了那个“她”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她知道也不来看我?”周崇礼难以置信地喊出声。

    周老爷子又“哼”了一声,开口问:“你说的这个她,是不是几年前在夜总会里卖酒的那个姑娘?”

    周崇礼倒是大大方方承认了,“没错,就是她。”

    周老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看你那点出息,要么就是玩世不恭没个正经,要么就是一头扎进去拔都拔不出来。都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没忘记她,你不是早就跟她分手了吗?”

    “我那是以退为进,跟她分手只是权宜之计。那个时候她不喜欢我,我强迫她也没有意义,才答应跟她分手的。”

    周老爷子胡子翘了翘,看起来对自己孙子这一番话还颇为满意,追女孩子神马的,也是要讲究方法和策略的。尽管周老爷子对那个叫刘翠的女孩子不太满意,可能够让自己二孙子收心,把兵法都用上了,说明那个女孩子还是有点特色的。周老爷子活了这一辈子,如今已高寿九十二,见过太多的人,不怕一个人有特色,就怕这个人毫无特色浑浑噩噩。

    周老爷子没有评判周崇礼的那番话,其他人当然不敢随便开口。原以为周老爷子又要训斥周崇礼一番,哪知他只是杵着拐棍要站起来。

    周崇礼的大伯和大伯母见状连忙上去扶住周老爷子。

    “好了,既然你醒了,就好好休养吧!”周老爷子直接跳过那个话题,对自己大儿子说:“老大,扶我走。”

    周崇礼姑姑一家见老大一家和老爷子都走了,也不多留,起身向周崇礼的父母告辞:“二哥二嫂,那我们也走了,让崇礼好好休息。”

    周弘文和林月当然是赶紧送客了。

    周崇礼的姑姑最是心疼周崇礼,离开前走到病床前贴着周崇礼的耳朵说了一句:“放心,姑姑回南州会让你弟弟帮你看好那个姑娘,绝对不让她被其他人抢走了。”

    韩世同站在一旁听到自己老娘说的话忍不住翻个白眼,心里嘀咕自己帮周崇礼跑的腿够多了,现在看好媳妇这种事都要落在他头上,自己到底是不是老娘亲生的啊!

    周弘文夫妇把老爷子和大哥一家以及妹妹一家都送走之后,才重新回到周崇礼的病房里。

    身边只有父母二人,周崇礼就放松多了,直接问道:“妈,我真的瞎了?”

    林月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废话,你不瞎了能看上那种女人?”

    周弘文这时候开始发挥和稀泥的作用,“好了好了,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少说两句?他为了那个女人差点连命都搭进去,我说他两句还不应该了?”林月气不打一处来,“周崇礼,自己说说,开车不系安全带,还在城市主干道上玩飙车,断你两根肋骨让你瞎了一双眼睛算是便宜你了。”

    周崇礼顺着自己老娘的话往下说:“嗯,我知道我捡了个大便宜,妈觉得这不公平,我应该去见阎王爷才公平。”

    “你!”林月差一点被他气得吐血。

    周弘文指责周崇礼,“崇礼,你不要顶撞你妈妈,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出车祸,让全家人都为你担惊受怕?”

    周崇礼知道自己父亲的性格,看起来最软,实际上最不好拿捏。父亲指责他,他也就没吭气,算是默认父亲的话了。

    当爹的哪有不疼儿子的,看到平时活蹦乱跳的宝贝独子此刻没精打采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周弘文也觉得心疼,说他瞎了只是吓唬他的,只是想让他记住教训而已。“不用太担心了,你的眼睛以前做过视力矫正手术,车祸冲击力太大,导致你双眼的视网膜脱落,看不见东西只是暂时的,做完手术就会好的。”

    周崇礼听到父亲给出肯定的答案,也终于放心了。他一开始也猜到自己眼睛是视网膜脱落,毕竟以前眼睛近视的度数挺深。大家说他瞎了只是故意吓他,想让他知道轻重。想到刘翠那个女人,他又觉得心里纠结得难受,一口气顺不过来,便问自己父亲,“爸,刘翠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出车祸的事啊?”

    林月立刻对周弘文使了个眼色,代替周弘文回答儿子,“这么大的事儿,她能不知道吗?”

    “她知道了也没来看过我吗?还是她来了已经走了?”

    林月硬邦邦地答了一句:“没来过。”

    周崇礼忽然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一瞬间都凝固了,心底的剧痛扩散开来,疼得他恨不得再去死一次。这个女人真的这么狠心吗?知道他出了车祸,居然不愿意来看他一次,难道还守在半死不活的时光身边?周崇礼心里的疼痛过后,泛起的是一丝丝的苦涩,果然她还是不爱自己的,就连一点点爱恋也没有,他做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他出了车祸,她连看都不来看一眼,究竟是有多无情啊?

    是他瞎了眼么?爱上一个完全不爱自己的女人,用了五年时间来下一盘棋,蛮以为自己赢了就可以得到她的爱情,可是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独角戏罢了。

    她不爱他啊,过去不爱,现在不爱,以后恐怕也不会爱他,那他做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终究还是不爱他的。

    疼么?周崇礼问自己,很疼,肋骨断了很疼,眼睛瞎了很疼,可最疼的还是他的心。一想到她不会爱自己,想到未来的生活中不能和她在一起,他就觉得连活着的动力都没有了,甚至比十年前那浑浑噩噩的自己还要不如,至少那个时候他还乐意跟高臻一帮人去吃喝玩乐,而现在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意义,就连人生都失去了价值。

    周崇礼从来没有这么颓丧和失魂落魄过,反正人生已经如此糟糕,车祸加上失恋,那么再来一个失明又能如何?他掏心掏肺付出的女人对他没有一丁点怜悯,他留下这双眼睛与不留,又有什么分别?

    那就让他彻底瞎了吧!周崇礼愤恨地想着,突然一把拔出自己手上的针头,挣扎着就从床上摔到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崇礼!”林月和周弘文吓了一大跳,又是心疼又是心急。夫妻二人好不容易才制住周崇礼,与医生护士合力把周崇礼这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重新抬回了床上。

    等护士重新替周崇礼扎好了针,林月才又急又痛地说:“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因为一个女人,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还是我的儿子吗?”

    周崇礼脸上麻木得没有一丝表情,“不要给我安排手术了,就让我彻底瞎了吧!”

    “你说的是什么话?”林月指着儿子大骂,“当着你父母的面说出这种话,你的孝心都被狗吃了吗?”

    周崇礼死气沉沉地躺在病床上,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我不想再看见任何东西,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瞎子。”

    林月双眼一翻,险些因为这一番话气得晕了过去,幸亏周弘文及时扶住了她。

    周弘文显然也动气了,“周崇礼,你对我们说这些话实在是太混账了,你凭什么这么任性?你倚仗的不就是我们对你的关心和疼爱吗?你成了瞎子,最心疼你的人除了我和你妈妈,还能有谁呢?”

    周崇礼没有回应,可是蒙住他双眼的纱布却有了一些湿意,显然是被他的泪水浸湿的。

    林月颤着声音问:“周崇礼,是不是那个叫刘翠的女人不回到你身边,你就要一辈子自暴自弃,连父母都不要了?”

    周崇礼仍不说话。

    林月深吸一口气,掉头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周弘文紧跟上去。

    林月出了病房,没有回头,只是冷漠地说了一句:“我去南州。”(ww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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